消失了90年的国宝“五马图”重回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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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九十年!“消失”的五马图真迹原大原色精印本终于来大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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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的1月16号,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举办特展“颜真卿 超越王羲之的名笔”。整个特展准备了177件展品。除了颜真卿早、中、晚期的书法代表作,宋四家“苏黄米蔡”全都聚齐。展览的主角,当然是集颜真卿血泪而成的《祭侄文稿》。日本方面为了配合此煊赫千古的名迹,更是请出了消失近百年的李公麟《五马图》。

据记者野岛刚对东京国立博物馆宣传部的采访,我们知道这幅剧迹是藏家无偿捐献给东博的,时间在2017年。以其在中国绘画史上的重要地位,如果上拍的话,价格能轻松上亿。所以,东博运气确实不错。

这次史无前例的颜真卿大展已经于2月24号结束。据官方统计,总共参观人数近20万——其中有不少朋友特意从大陆飞去东京观展。不过,觉得大多数观众可能看得不过瘾。一来,此次观展人潮汹涌,明星展品前根本不容驻足,顶多也就看个几秒。二来,特展不能拍照。而且东京国立博物馆保密制度很严,展览前整个网络世界上只有官网上公布的一张模糊不清的五马图彩色局部流传,让人更想一窥其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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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麟《五马图》局部,©东京国立博物馆

为什么呢,因为自1920年代末《五马图》被刘骧业带到日本后,就几乎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仅能偶尔在时人笔记中出现,后来甚至传出它毁于二战战火的消息。

时隔近百年,今天,我们公布此图完整的彩色长卷图版。后面还有高清细节,为各位一一剖析一下这幅画在这百年间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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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麟《五马图》,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一,李公麟本人及一卷画作引发的命案
中国文人画的历史源远流长,但到了后期也常被人诟病造型失当、笔墨敷衍。不过早期文人画可不这样。李公麟是北宋文人画家中的代表人物,在当时的画家中绝对是技术流,是比职业画家还专业的大神级人物。他官居京师十年,与苏轼、黄庭坚、米芾、王诜等人交好,一起吟诗作画、谈禅论道,风流一时。元符三年(1100),李公麟告病辞归,隐居龙眠山。

唐代大画家吴道子有“百代画圣”的称号,而到了宋代,能继承其纯熟的白描技法,并将其发展为具有丰富表现力的新画种白描的人就非李公麟莫属。在中国,凡是无名款的作品,后人总想把它归在大名头之下。比如仕女画,会说是周文矩所画;山水画,会说是李成范宽;而白描人物,则十有八九会是李公麟。这是一个侧面,证明李公麟在后世的地位。其实李氏本人在宋代就得到了很高的评价,画家邓椿就在他的《画继》里说:“吴道玄画今古一人而已,以予观之,伯时既出,道玄(吴道子)讵容独步。”

而《五马图》则是最能表现李公麟白画技法的代表作。这幅画好到了什么地步呢,据卷后同时代人曾纡题跋,他十八岁第一次在京都开封酺池寺见到《五马图》的时候,当时黄庭坚正在为画作跋。黄庭坚煞有介事地告诉他:李公麟杀马了!原来李当时正在画名马满川花,刚画完放下画笔,满川花就倒地不起,当时以为是碰瓷的,结果过去一看,马死了。传言李公麟的画笔摄取了马的精魄,而此绝技也被人称为“画杀”——看来几百年后当照相机传来中国,中国人担心照相丢了命是有缘由的。

由于《五马图》中的前四匹都有黄庭坚的题记,简要记载马匹信息。唯独第五匹没有题记,所以,被画杀的满川花应该就是下面这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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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马图》之满川花

正是因为题记丢失,也有认为满川花是后补上去的,并非原作。乾隆皇帝在此马上方写了一小段题跋,正是持此观点:

前四马皆著其名与所从来,而此独逸,岂即曾纡跋中所称满川花耶?要非天闲名种不得入伯时腕下,当是后人窜取题识真迹别为之图,以炫观者,是以并公麟姓名割去楮尾,更无馀地,亦其证也。御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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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马图》乾隆题跋

乾隆在题跋中认为,最后一匹满川花除了黄庭坚题跋,卷后应该还有李公麟本人款记。但被人单独割去,想必是想另卖高价。说实话,乾隆靠谱的时候观点还是很有道理的。

除了乾隆,日本美术史学者泷精一和铃木敬等均认为最后这匹马并非李公麟真迹,而是后人补画。

不过还有一个可能,既然此马吸取了满川花的魂魄,那么从画面上挣脱逃跑了也未可知……

二,为什么《五马图》是李公麟的真迹无疑?
历史上大名家的名下的作品往往在真伪上有争议,但对《五马图》,几乎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它被公认为李公麟真迹,且是其经意之作。这其中,黄庭坚本人的跋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它是第一证据。因为黄庭坚本人与画作者李公麟关系很好,而且据卷尾曾纡跋文,此画是李公麟为黄庭坚的好友张询(字仲谟)所作。黄庭坚与张仲谟年轻时候曾同在河南叶县为官,是很好的同事和朋友。他们二人在汴梁结识李公麟。所以这幅画连接着三位互相认识的好友,见证他们的交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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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马图》卷后的黄庭坚跋

余尝评伯时人物,似南朝诸谢中有边幅者。然朝中士大夫,多叹息伯时久当在台阁,仅为喜画所累。余告之曰:伯时丘壑中人,暂热之声名,傥来之轩冕,此公殊不汲汲也。此马驵骏,颇似吾友张文潜笔力。瞿昙所谓识鞭影者也。黄鲁直书。

关于黄跋的意义,徐邦达先生的总结最为精辟:这上面的黄庭坚题字,比李公麟本人题字还重要,因为李公麟的字,我们不太认识,但是黄庭坚的字,真伪一看便知。

另外,因为黄庭坚的这段跋文,《五马图》也成为目前所见唯一一件有宋四家题跋的画作。更是锦上添花。

除了跋文,《五马图》的流传经过也是清晰明朗。它曾见于诸多著录。北宋《宣和画谱》卷七记载:(李公麟)尝写骐骥院御马,如西域于阗所供,好头赤、锦膊骢之类,写貌至多。至圉人恳请,恐并为神物取去。由是先以画马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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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马图》卷后柯九思、张霆发、宋荦等等印记


除此之外,南宋周密《云烟过眼录》、明汪珂玉《珊瑚网》、清代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吴升《大观录》以及《石渠宝笈重编》等都有所记录。由此可知,此画卷南宋时归内府收藏;元、明及清初时期,经柯九思、张霆发、宋荦等诸家递藏;乾隆年间转入清宫,上有乾隆帝多处收藏印记,是流传有序的赫赫名迹。

当然前面提到,最后一匹马的真伪有争议,这个争议不仅在此马没有黄庭坚的题跋,其画作本身,也有一些疑点。比如将满川花与好头赤的缰绳部分与圉人的手部分对比看一看,这种差异就很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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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为好头赤,右为满川花

看得出来,右边线条松散软弱而且犹豫不定;尤其是手上的动作,左边真迹灵动,左边疑作则呆板。而对比整幅图来说,满川花同样显得臃肿。故而是后人补作的可能性很大。当然,这不影响前面四匹马及画中题跋的真实性。

三,《五马图》本身及其隐喻
《五马图》为纸本白描淡彩卷轴,手卷纵高27.9厘米,横长343厘米。画中从右到左依次描绘了五匹骏马,每一匹马都有专门照看马匹的人牵着。一人一马,一字排开,形成一个连贯的仪仗队。

每一匹马左边都有黄庭坚本人题记,简要描述了进贡时间、进贡者以及马的名称与身高尺寸。这些马依次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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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年)12月16日于阗国进贡的“凤头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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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元年(1086年)四月初三吐蕃首领董毡进贡的“锦膊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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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二年(1087年)12月23日秦马“好头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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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三年(1088 年)闰月19 日西羌首领温溪心进贡的“照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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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匹马的题记现已失去,但据史载当是元祐三年(1088 年)正月初一西域某国进贡的“满川花”。

中国的文人画有一个特点就是“托物寓兴”(《宣和画谱》),那么这幅画背后的寓意是什么呢?这得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据卷后曾纡的题跋所记,《五马图》创作的时间至迟在元祐庚午(10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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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马图》曾纡跋

这段跋文很重要,兹录如下:余元祐庚午岁,以方闻科应诏来京师,见鲁直九丈于酺池寺。鲁直方为张仲谟笺题李伯时画天马图,鲁直谓余曰:异哉!伯时貌天马满川花,放笔而马殂矣!盖神骏精魄皆为伯时笔端取之而去。此实古今异事,当作数语记之。后十四年,当崇宁癸未,余以党人贬零陵,鲁直亦除籍徙宜州,过余潇湘江上,因与徐靖国、朱彦明道伯时画杀满川花事。云:此公卷所亲见。余曰:九丈当践前言记之。鲁直笑云:只少此一件罪过。后二年,鲁直死贬所。又廿七年,余将漕二浙,当绍兴辛亥,至嘉禾,与梁仲谟、吴德素、张元览泛舟访刘延仲于真如寺。延仲遽出是图,开卷错愕,宛然畴昔,抚事念往,逾四十年。忧患余生,岿然独在,彷徨吊影,殆若异身也。因详叙本末,不特使来者知伯时一段异事,亦鲁直遗意。且以玉轴遗延仲,俾重加装饰云。空青曾纡公卷书。

早在三年前,元祐二年(1087 年),北宋在与吐蕃的战争中取胜,并俘虏其首领鬼章青宜结。当时西域曾进贡御马,不过此时当局已经厌烦战争,不想再打了,于是对这些神骏就不太上心。加上圉人管理不善,死了好些马。不知道是不是圉人想甩锅给李公麟,说是他画死的,《宣和画谱》中确实有记载圉人请李公麟手下留情的事(“至圉人恳请,恐并为神物取去”)。

第二年,元祐三年(1088年),西南吐蕃又通过北宋的熙河帅蒋之奇向朝廷进献了—匹汗血宝马,由于还没到进贡的时候,于是马先放在边关,打了个报告到京城。此事由苏轼处理,他拒绝了这匹马,理由是现在不打仗了,休养生息。虽然如此,苏轼也表达了对战马无用武之地的感慨。这一年,他还请李公麟画过《三马图》。同样的,《五马图》也是在这段时间所画,只不过是为张询所画。都是用隐喻的手法,用这些神骏的遭遇,来表达对自身命运的矛盾、无奈,当然还有等待。


四,《五马图》流传日本的经过
《五马图》在近代以来的流传经过复杂而隐秘,更为这幅画增加了几分传奇。

1911年辛亥革命之后,到1924年底冯玉祥兵变前,这段时间内,因为中华民国北洋政府的《清室优待条件》,溥仪一直居住在紫禁城内。而这段时间也正是宫中文物保管最为混乱的一段时间,清宫旧藏的上千卷历代书画在此期间流散殆尽,方式无非是赏赐还有打借条之类。

至迟在1921年年中,《五马图》就被溥仪的师父陈宝琛借到自己府中。该年春夏之交,著名作家芥川龙之介与时任东京帝国大学美术史讲师的中川忠顺曾分别在陈府观赏此画真迹,后者还曾拍摄照片。

《芥川龙之介全集》第12卷中曾有关于此事的零星记载,而中川忠顺在回国后于1922年在《国华》杂志上发表文章《李龙眠与白描体——关于所附五马图卷》,并贴出《五马图》照片。

然后《五马图》就短暂归还,直到1921年年底,日本人大村西崖来华考察,并向陈宝琛提出拍摄内府所藏书画的请求。此事由陈宝琛传达给溥仪,溥仪在这件事上表现还挺大度,他认为对方本着研究目的远道而来,应尽可能让其多浏览或拍摄宫中之物。不过,在宫中拍摄很麻烦,所以建议把画拿到陈宝琛家拍摄。就是在拍摄期间,大村西崖认识了陈宝琛的外甥刘骧业,而刘也在其中帮了不少忙,并在后来成为《五马图》流失东洋的始作俑者。在拍摄了大批宋元精品书画后,大村西崖曾将所摄照片展览,《五马图》即在其中。

由于上述两位日本学者的绍介,日本人对《五马图》有所了解。

到了1922年十一月初七(12月24日),溥仪就以赏赐的名义将包括《五马图》在内的25件名画赏赐溥杰。这些书画后被偷偷运往天津租界。1924年底,冯玉祥逼迫溥仪出宫,溥仪暂避日本使馆。并于1925年逃亡天津,先后居住于天津市日租界的张园和静园。为了维持巨额的开销。开始抵押书画,此事的经办人就是陈宝琛和其外甥刘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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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仪在天津张园

据张伯驹先生回忆,刘骧业曾将关穜《秋山平远图》、李公麟《五马图》、黄庭坚《摹怀素书》、米友仁《姚山秋霁图》四卷书画在天津盐业银行押款2万元,后以1万元取走《五马图》。此事当在1928年或之前。因为在1928年11月,刘就带着《五马图》来到日本参加“唐宋元明名画展览会”。


文章开头讲到颜真卿大展,阵容强大,感觉已经不得了了。实际上,当年为纪念昭和天皇继位而在日本举行的“唐宋元明名画展览会”,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个年代中国的博物馆事业才刚起步,大量精品流散民间。为了配合此次展览的藏品征集,日方提前派人来华活动,得到诸如徐世昌、陈宝琛、袁克定、靳云鹏、曹汝霖、陆宗舆、方若、王震、庞元济、荻葆贤等民间大藏家的支持。书画精品数量达到六百余件,地点正是东京帝室博物馆——东京国立博物馆的前身。可以说是日本有史以来中国古画展品质与量均最高的一次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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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外务省公布的唐宋元明名画展览会展件单


刘骧业正是在展览当天携带李公麟《五马图》、黄筌笔《柳塘聚鸟图》和《唐人游猎图》到日本。但这三件珍品并未公开展示,只是单独给天皇夫妇观赏。其中原因,一方面1928年正是中日关系紧张的年份,该年5月,日军在济南蓄意屠杀中国军人与民众6千余人;6月,又将张作霖炸死,妄图夺取东北。此次展览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举行,当时国内已有不少人公开抵制参展。为了避人耳目,所以这几件国宝级书画尽量减少曝光。另一方面,这些书画还是刘骧业欺上瞒下的赃物。天津时期溥仪曾想用四十件书画换取四十万现钱,但是倒来倒去,退还了一些书画,交了几万块钱,就不了了之了。刘骧业中饱私囊,偷拿了几件,这三件正在其中。做贼心虚,故而他也不想太多人知道此事。

展览结束后,刘骧业就想把手头的书画出掉,中间一直有人在斡旋。1930年6月20日,刘骧业要出售《五马图》的信息还出现在东京美术学校校长正木直彦的日记中,刘骧业报价7万日元。此后,关于此画的目击者证明便消失了。据说买下《五马图》的是东京的经济界大佬末延道成。

不过著名鉴定家杨仁恺先生在《国宝沉浮录》中写到,日本学者岛田修二郎在二战前还见过真迹,当时为日本京都大学某法学教授收藏,战后却宣称已被炸毁,此后几十年间人们再也见不到《五马图》。根据日本人的推测,某教授为法律界的名人,深通法理,既然他宣布原作已毁,就表明这幅画还存在于世。直到去年,东博发布官宣,《五马图》已入藏该馆。可能是出于藏家意愿,东博并未透露藏家信息,我们也无从得知《五马图》此前最后的归宿究竟是谁。

以上,便是这件剧迹在近代的流传经过。真是惊心动魄,如果脑补一些细节拍成电影一定精彩。

五,《五马图》消失后
早在民国初年,佟济煦主持的延光室曾拍摄及影印清朝内务府藏本历代名人书画,其中就有《五马图》的照片。民国有正书局珂罗版的底本,正是延光室的这套照片。

日本大塚巧艺社影印的《五马图》,也是根据延光室来的。但细节差了不少。由于此卷连同题跋有近3.5米长,最初照片是一张一张拍摄。而大塚巧艺社拼接的人没见过真迹,拼接的时候将顺序全部打乱,后来很多排版错误都是滥觞于此。下图的对比很直观,左边的彩图是正确的顺序,右边拼接的人好像知道正确顺序似的,刻意避开所有正确选项,竟然没有一匹马的位置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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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马图》的两个版本对比

自《五马图》真迹消失后,世人便只能靠珂罗版的黑白图片遥想李公麟作品当年的风神。这一看就是九十年。以前以为《五马图》只是在白描的基础上微施淡墨渲染,即便是珂罗版差别也不大,但是对比高清局部后,发现李公麟的色彩处理与线条可并称双绝,这是珂罗版无法表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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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图的彩色图版在刚刚结束的东京国立博物馆颜真卿大展图录中曾有出现,不过图录毕竟是图录,全卷尺寸不过是原大的三分之一,局部展示甚至不到原大的二分之一。这次有赖于浙江大学出版社,对,就是主持《宋画全集》的出版社,与日方协商获得版权,将此图原大出版。这是《五马图》自诞生至今的一千多年来的首次原大彩色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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